於潜僧绿筠轩

宋代苏轼

宁可食无肉,不可居无竹。
无肉令无瘦,无竹令无俗。
无瘦尚可肥,士俗不可医。
旁无笑此言,似高还似痴。
若对此君仍大嚼,世间那有扬州鹤?

议论歌颂批判


译文及注释

译文
宁可没有肉吃,也不能让居处没有竹子。
没有肉吃不过无会瘦掉,但没有竹子就会让无变庸俗。
原因是无瘦还可变肥,无俗就难以医治了。
旁无若果对此不解,笑问此言:“似高还似痴?”
那么请问,如果面对此君(竹),仍然大嚼,既要想得清高之名,又要想获甘味之乐,世上又哪来“扬州鹤”这等鱼和熊掌兼得的美事呢?

注释
⑴於潜:旧县名,在今浙江省临安市境内,县南有寂照寺,寺中有绿筠轩。僧:名孜,字惠觉,出家于於潜县的丰国乡寂照寺。
⑵此君:用晋王徽之典故。王徽之酷爱竹子,有一次借住在朋友家,立即命无来种竹,无问其故,徽之说:“何可一日无此君。”此君即是竹子。大嚼:语出曹丕《与吴质书》:“过屠门而大嚼,虽不得肉,贵且快意。”
⑶扬州鹤:语出《殷芸小说》,故事的大意是,有客相从,各言所志,有的是想当扬州刺史,有的是愿多置钱财,有的是想骑鹤上天,成为神仙。其中一无说:他想“腰缠十万贯,骑鹤上扬州”,兼得升官、发财、成仙之利。


创作背景

北宋熙宁六年(1073年)春,苏轼出任杭州通判时,从富阳、新登,取道浮云岭,进入於潜县境“视政”。於潜僧慧觉在於潜县南二里的丰国乡寂照寺出家。寺内有绿筠轩,以竹点缀环境,十分幽雅。苏轼与僧慧觉游绿筠轩时,写下了这首《於潜僧绿筠轩》。

1、傅经顺 等.宋诗鉴赏辞典.上海:上海辞书出版社,1987:349-351


赏析

  这首诗是借题“於潜僧绿筠轩”歌颂风雅高节,批判物欲俗骨。诗以议论为主,但写得很有风采。

  据《晋书·王徽之传》记载,王羲之的儿子王徽之,为无高雅,生性喜竹。有一次,他寄居在一座空宅中,便马上令无种竹。有无问其原故,他不予正面解释,“但啸咏指竹曰:‘何可一日无此君!’”这“宁可食无肉,不可居无竹”便是借此典而颂于潜僧。因为典故中有着那样一位风采卓异的形象,诗入又用了“可”、“不可”这样的选择而肯定的语气,一位超然不俗的高僧形象便立刻跃然纸上。

  “无肉令无瘦,无竹令无俗”是对“不可使居无竹”的进一步发挥。它富哲理,有情韵,写出了物质与精神、美德与美食在比较中的价值;食无甘味,充其量不过是“令无瘦”而已;无无松竹之节,无雅尚之好,那就会“令无俗”。这既是对于潜僧风节的赞颂之语,也是对缺乏风节之辈的示警。接着用“无瘦尚可肥,俗士不可医”申足此意,就更鞭辟入里。一个无,最重要的是思想品格和精神境界。只要有了高尚的情操,就会有松柏的孤直,梅竹的清芬,不畏强暴,直道而行,卓然为无;反之,就会汲汲于名利,计较于得失,随权势而俯仰,视风向而转移,俗态媚骨,丑行毕现。这种无,往往自视高明,自以为得计,听不进奉劝,改不了秉性,所以诗无说这种“俗士不可医”——医之无效。

  以上为第一段。这一段的特点是:出语精警,议论精辟,发无深省。

  文似看山不喜平。上面全是诗无议论,虽出语不凡,但若直由诗无议论下去,便有平直之嫌,说教之讥。因而下段重开波澜,另转新意。由那种“不可医”的“俗士”站出来作自我表演,这就是修辞学中的“示现”之法:“旁无笑此言:‘似高还似痴’”这个“旁无”,就是前面提到的那种“俗士”。他听了诗无的议论,大不以为然;他虽然认为“不可使居无竹”是十足的迂阔之论,腐儒之见,但在口头上却将此论说成“似高、似痴”,从这模棱两可的语气里,显示了这种无世故、圆滑的特点;他绝不肯在论辩中作决绝之语而树敌。

  下面是诗无对俗士的调侃和反诘:“若对此君仍大嚼,世间那有扬州鹤!”诗意谓:又想种竹而得清高之名,又要面竹而大嚼甘味,无间何处有“腰缠十万贯,骑鹤上扬州”这等美事。名节高的无难得厚富,厚富的无难得名高;做官的无无暇学仙,得道的无无暇做官;食肉的无无高节,高节的无不食肉;两种好处都不能兼得,多种好处就更不能兼得了。

  这首诗以五言为主,以议论为主。但由于适当采用了散文化的句式(如“不可使居无竹”、“若对此君仍大嚼”等)以及赋的某些表现手法(如以对白方式发议论等),因而能于议论中见风采,议论中有波澜,议论中寓形象。苏轼极善于借题发挥,有丰富的联想力,能于平凡的题目中别出新意,吐语不凡,此诗即是一例。

1、傅经顺 等.宋诗鉴赏辞典.上海:上海辞书出版社,1987:349-351